■  艾 莉

湖南省江华瑶族自治县被誉为“神奇的大瑶山”。在这片“神奇的大瑶山”腹地，有一处鲜为人知的地方，它的面积约120平方公里，境内群山绵延，峰峦起伏，植被丰富，风光秀丽。它的名字叫“云梯山”。

我们出发的车队越往前行进路越窄，窗外景色虽是美丽诱人，路况却是无比艰险。从高山上岩石中竖直剖出来的道路只车身宽，一个个弯道却接踵而来。悬崖边上的树枝不时从车窗外伸进来，吓得我们尖叫连连。终于到达目的地，下车后的景色自然不负众望，身后的高山是如此峻朗，一座座连绵重叠，呈扇形将我们围绕。山头圆润起伏高低不平，满目的山、石、树都让人目不暇接，赞叹不已，映入眼帘的那深深浅浅的绿让我们瞬间迷了眼醉了心。不远处熟透的山果子味和怒放的野花芳香隐约传来，让这些来自都市的游客深呼吸，恨不能将清新的山风装满全身。

山路太凶险，我们弃了车，步行上山。

领队的郑师傅已58岁，他的脸庞虽然黝黑却没有一丝皱纹，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打起吆喝更是响彻云霄。郑师傅在云梯山里呆了几十年，“每天不走几十公里周身不舒服，不爬几座山头晚上睡不着。”他上山从不带水和干粮，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摘野果子吃。他告诉我们，山上的野果子品种特别多，野生猕猴桃、山核桃、地葡葡、刺儿果、茶泡，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果子。

路越来越陡，郑师傅停下来等候，他说：“边上这棵树哪个认识？红豆杉活化石哟，结的果子可好吃了，村里人捡了用来泡酒，那滋味……”看着他细眯着眼砸巴着嘴作回味状，我突然想起曾读过一篇叫《愿做红豆杉下的蚂蚁》的文章，不由得羡慕起郑师傅，羡慕起这棵树下的蚂蚁来。

一路上山，郑师傅教我们一棵棵辨认平时只能在电视和书本才能看到的珍贵树木，香樟、楠木、篦子、三尖杉……并带着我们寻找山里的兰花。我无缘与兰花相遇，却看到了清澈溪水边一丛丛的菖蒲，清绿亮丽，郁郁葱葱，就那么傲然静立在青石上，让人心生爱意。我按捺着摘一株移植回家的冲动，心里念想着，就让这些生命力顽强、富有灵性的植物长久地归属于深山密林。

云梯山里水好喝。大家四处散开，蹲下身子，掬一捧山泉水往嘴里送，清凉、甘甜，沁人心脾。翻开石头，竟有一只螃蟹举着大钳子骄傲地向我们示威，透过阳光细看，螃蟹有着几近透明的甲壳，正悠闲吹着泡泡。再看在河里畅游的斑鱼、米虾、狗鱼、石蛙，真想跳进河水中与它们嬉戏一番，洗去一身的铅华与浮躁。

抬头往上看，一串串的瀑布映入眼帘，水花四溅，流水潺潺。它们从远处的山顶上唱着歌一路飞奔而下，从树林里穿出来，从岩石上跑过来，从涧缝隙挤出来，从平地处跑过来。就这么以各种姿态，或奔放，或典雅，或文静，或粗犷，向我们迎面扑来。我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瀑布，不管是大瀑布还是小瀑布，它们奔放、大方、害羞、腼腆，就这样经过我的脑海，流进了我的心里。瀑布沿石而下，河道两旁的藤缠树、树绕藤，不知道是谁依仗了谁，却装饰了这座山。树结果，藤长花，草生叶，招蜂引蝶，在这个海拔几千米的瑶山深处，在这终年云雾缭绕的云梯山中，人和植物、动物依存共生，自然和谐地世代和平相处。

好不容易沿着崎岖小路爬到山顶，站在那块最大的岩石上，看着远处茫茫林海，连绵起伏的群山，苍鹰在空中盘旋着不肯离去，鸟群不时从这棵树的树枝拍拍翅膀飞到另一棵树上，偶尔会有颜色鲜艳的野鸡“咕咕”地叫着从草丛里迅速钻进更浓密更茂盛的草丛深处去。不知道是野猫还是其他什么动物从不远处穿梭而过，“嗖”一下，留给我们的是警觉又漫不经心的回头一瞥，那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了蒲松龄笔下的狐仙，轻盈、神秘的小动物周身上下充满着灵气。

再往前看，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村庄，梯田层层分割，错落有致，一圈圈在我心里划起涟漪。

想起几年前，好友在这里当任课老师，我曾来住过几天。那些小小的孩子，带着家里的红薯、花生、橘子、柚子……悄悄把食物放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或是放在好友的口袋里。云梯山里的孩子可爱，村民也淳朴，他们让孩子带着自家的腊肉、新鲜的蔬菜、刚采摘的水果送给每个老师。干完农活，他们穿戴整齐来向老师了解自家孩子近段时间的学习情况，或是陪孤独的老师聊聊天，讲村里祖辈留下的传说，带着二胡笛子来演奏，或随手从路边摘片树叶放在嘴里吹一曲山歌。他们还教年轻的老师们用坛子装上冬暖夏凉的井水腌制酸菜，教老师们把吃不完的新鲜蔬菜晒去水分制成干货方便贮存。多年过去，我依然记得云梯山人的热情与纯朴，他们纯真的眼神是那么干净明澈，如云梯山的天空，一碧如洗。

归程中，我们坐上车缓缓离去，看着东水源水库里小船上的渔人撒着网捞着鱼，小狗坐在船头，远处是望不到边的竹海，风吹过，叶子发出“哗哗”的声音，像是道别，又像是挽留。有时间，我想我会再一次前往云梯山，尝尝这里疯跑的土鸡，挖挖原生态的苦笋，赶赶躲藏的野猪，抓抓漫山遍野穿梭的麂子，逗逗胆小的穿山甲，摘摘野生的蘑菇……这样的生活，也是令无数人垂涎欲滴、魂牵梦绕的吧。